罗卉《新晃侗族情歌的艺术特征探微》 新晃侗族情歌的艺术特征探微 罗卉 摘要：新晃侗族情歌是侗族民歌中较具地域特色的一种民歌形式。它的内容宽广而丰富、感情质朴而真挚、唱腔高亢 而优美、歌词简练而形象。新晃侗族情歌表现了新晃侗族人民对爱情的渴望与追求，也间接反映出新晃侗族人民的风俗习惯、 生活方式以及审美心理。本文通过实地采访、社会调查等方法对新晃侗族情歌的语言、曲调、韵律进行了剖析与思考，意在 使新晃侗族情歌为更多人了解与热爱。 关键词：新晃：侗族情歌：艺术特征 新晃侗族自治县位于湖南省的最西部，地处沅水支流舞水的中游，东邻本省的芷江侗族自治县，南、西、北部分别与贵 州省的天柱县、三穗县、镇远县、玉屏县及万山特区相毗邻。全县共居住着侗、回、汉、苗等２６个民族，总人口达２６ 万，而侗族居民则占８０．１３％，是一个以侗族为主的少数民族自治县，素有“湘黔通衢”与“湘西明珠”之称，新晃侗 族的口头文学中，民间歌谣占相当大的比例，无论男女老少，几乎人人会唱，个个能编，因此人们常常称誉侗族地区是“歌 的海洋”。久负盛名的侗族情歌流传于此，因其独特的音乐魅力、歌词魅力、韵律魅力影响着世代侗民。 一、新晃侗族情歌的概述 １９８６年，由新晃县民族事务委员会、文化局、文化馆主持采集汇编的《民间文学资料歌谣》收集了新晃侗族民歌干余 首，其中侗族情歌占总数的２／３。２００１年，为了发展新晃旅游业，其内部编写发行的《夜郎情歌》共收集情歌多达１２００余 首。可见，新晃侗族情歌不仅是新晃歌谣中数量最多、生命力最强的歌种，更是新晃歌谣的典型代表。 新晃侗族自治县的文化历史悠久，可追溯至唐朝贞观年间。这一时期，新晃侗族集聚地的政治经济、音乐文化相对发展 得较快，影响了侗族民风民俗的改变，在盛大节日或是侗族歌会时期，为打破旧时期古老的婚姻制度，开明的寨老相约各氏 寨老参与聚会，逐渐将同姓结亲的旧习俗废除，形成了邻近地区破姓开亲的新规定。侗族情歌就以“山歌”和“坐夜歌”的 形式悄然兴起于侗族村寨【１】’主要活动场所局限于室内。到了明清时期，新晃所处的北侗方言区与汉民族交往频繁密切，由 于语言的汉化程度慢慢增长而影响了侗族民歌的同化演变，这个时期侗寨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坐夜歌”场所不再局限于室 内，而逐渐转向了山野室外，“玩山歌”这种新的形式取代了“坐夜歌”。 新晃侗族自治县是北侗地区的中心，其情歌是北侗地区的典型代表。新晃侗族情歌是侗家青年男女在赶坳和玩山时所演 唱的歌曲，因此都统称为“玩山歌”。玩山歌是北侗地区特有的歌种，是新晃地区最盛行的歌谣，是汉文化与侗文化交流融 合的结晶。“玩山歌”的演唱形式较为多样，分为独唱、齐唱、对唱、团唱，但以对唱的形式最为多见，新晃侗族情歌也不 仅仅局限于谈情说爱，在一些叙事歌、劳动歌中也有情歌的元素，主要用于抒发心中情感。 千百年来，新晃侗族情歌就以 它独有的魅力保持着强大的生命力，根植在这片土地之上。 二、新晃侗族情歌的艺术特征 在新晃侗家风俗中，青年男女谈恋爱历来都较为自由，但婚姻却不能自己做主，这便形成了独具侗族特色的情歌风格。 新晃侗家人勤劳朴实、热情好客的性格与自己独有的风俗习惯使得这一地区的情歌也显示出“即兴”的色彩。新晃侗族地区 的情歌有着北侗地区民歌的艺术特征，但又区别于北侗其他地区。它的语言与北侗方言区的通道、芷江等地区大体上相一致， 却赋有它独特的地域特色，使新晃侗族情歌能够在北侗民歌中独树一帜，散发光彩。 （一）新晃侗族情歌的歌词极具地方性特色 新晃侗族自治县受汉文化影响较早，生活习俗、音乐文化的汉化程度较高，其中一部分地区的侗语完全被汉语所替代， 导致使用汉语、汉字的侗民较多，在新晃通用的汉语属于北方方言西南次方 ２】，是县内各族群众通用的语言，成为本区域 内主要的交流工具。在新晃侗族情歌中绝大一部分采用汉语演唱，只有极少部分留有侗语的特征，因此，在歌中使用的歌词 语言散发出一种独有的美。 １、歌词语言朴实、简练，传达形象美。 新晃侗族情歌歌词作为一种文学表现形式，它的语言简单精炼而又生动形象地描绘出歌中人物的形象和内心世界。如《想 妹想得心里焦》： 想妹想得心里焦，出门割草忘镰刀；走路对着刺窝走，滚了一跤叉一跤。 这首歌仅用了四句话便形象的表述了勤劳的年轻小伙思念意中人久盼望不归的惆怅心理，因太过于思念对方，以至于做 事粗心大意，表现了他对爱情的执着与追求。再如《妹莫忙》： 男：姝莫忙！日头还没落西方： 日头落了有月亮，早早回家做哪行？ 女：聚会分别两头难，妹也不想单走单：出门报讲打猪菜。进屋怎好提空篮。 这首情歌用短短几句歌词便勾画出侗家青年男女热恋时的绵绵对话与缠缠情意，话语虽不多，但意蕴浓厚，描绘出男子 主动、热情的态度及女子含蓄但却向往幸福的爱情观。 ２、歌词语言富于诗意，营造意境美。 ・ｌ４９・ ２０１３年第四期《音乐创作》 新晃侗族情歌歌词意境的营造往往借助于运用形象的语言来描绘事物和景物，并经常采用借景抒情的手法来表达内心的 情感，有些歌词的暗喻可谓别出心裁、独具特色。如《初相会》： 初相会，鸟会山林鱼会溪：鲤鱼得会长江水，哥来初会这朵梅。 歌唱者借用初次相见，比作是鸟遇山林、鱼遇江水，暗示了彼此之间相遇的缘分。并借助梅花的美丽来称赞姑娘的容貌， 语义含蓄而深刻地表现出侗族青年男女初次相见并一见钟情的情景。 ３、歌词语言表述独特，具有地方色彩。 新晃侗族情歌的即兴创作灵感经常源自于山问地头的劳作，源自于对大自然的亲身体验，源自于侗民对生活的感悟，当 中的语言运用口语化、生活化，富有强烈的生活气息，极具地域特色。如《分别歌》： 男：送妹十里到凉亭，依依难舍又难分；但愿今天落大雨，凉亭躲雨天留人。 女：哥送十里出凉亭，千言万语讲不清对哥扎咐一句话，海枯石烂莫变心。 此歌中有两处是新晃侗家人特有的口语，“落大雨”和“扎咐”，前者是下大雨的意思，这是新晃人用方言土语对事物形 象的描述。后者译为嘱咐之意，强调后面“海枯石烂莫变心”的嘱托之情。 （二）新晃侗族情歌的方言特点与曲式结构特点紧密相连 新晃侗族情歌不同于常见的规整性北侗民歌，在结构上打破了七言四句体的规律，因它的曲式结构深受其“即兴性”的 影响而呈现出多变、独特的个性。 １、以五声调式为主的调式音阶 新晃侗族情歌通常采用五声徵调式。如《他日有缘才相见》（谱例１），此曲的基本音节为ｄｏ、ｒｅ、ｍｉ、ｓｏｌ、ｌａ，当中 许多乐句的结束音都自然落在徵音上，是典型的民族五声徵调式。全曲以单一徵调式为主，偶尔伴随着调式的转换，使听觉 上富有婉转柔和的色调变化，全曲一直围绕着徵、商作变化，在歌曲结尾处出现了一个时值较短的偏音，使整首歌曲的旋律 色彩在结束时变得华丽，最终从徵调式转为商调式后又回到徵调式，形成了首尾照应的创作手法。 他日有缘才相见 √、— 壬 －‘ 慢转来＼一 （口罗）。 等到那年 花开了（哟）， ｇＴ船装花 ２、乐段结构简单且乐句富有变化。如流传于新晃地区的《侗家山歌本是多》： 侗家山歌本是多 忧羹热・■Ｉ ｍ 一—————— ’ ● ０● ●，——一 （口罗）。 深ｌＪ 回应 弓Ｉ来画盾 也来台 （哦） 嗬。 上例是三乐句的一段体结构，三句乐句间的音乐材料较统一。由于歌唱者要表达感情的需要，加入了一些长音，扩充了 乐句的结构，它的曲式结构图为７＋３＋４，使得整个结构显得更为丰富。 ３、节奏、节拍的使用丰富多变 交替变化是新晃侗族情歌在节拍使用上非常重要的特点。在新晃侗族情歌中，大都是将多种拍子在同一首歌中交替使用， 或者通过速度变化、自由演唱等方式产生节拍的变化【３】。如流传于新晃地区的《金竹开花朵朵兰》： 这首乐曲交替使用了２／４、３／４、４／４三种拍子。其间多次出现自由延长音和衬词，使得节奏上的强弱律动变得复杂多变， ・１５０・ 罗卉《新晃侗族情歌的艺术特征探微》 再加上多变的节拍使用，致使新晃侗族情歌的节奏也是纷杂而多变的，它的旋律中综合运用了装饰音、前八后十六、四十六 和切分音等节奏型，使得旋律高亢而又富于变化，整体曲风活泼生动，婉转灵动。 ４、曲调与方言之间的关联 每个不同地域的民歌均具有其独特的方言和联系紧密的曲调。在历史发展进程中，湘西侗族地区因受汉文化影响颇深， 侗、汉民族在生活、文化方面相互融合，侗民使用汉语的人数逐渐增加，所以北侗地区的侗家人民在语言上就与南侗区别开 来，在保留自己本民族母语的同时，又吸收了来自外族汉语新的语法元素，形成了北侗方言这种新的语言特色，尤其在北侗 地区新晃侗族情歌中更是显现了它独特的个性魅力。 （１）吐字趋于方言化的特点 如《未必要哥紧相求》中有一句歌词是：“你姐出门带得有”，在句中出现的“出”用普通话读ｃｈｕ，在新晃方言里读作 ｑｕ，音调也随着方言的声调往上走，和后面的“门”音调相一致。“姐”的通用声调为（杰）第二声，但在新晃方言中则读 成（借），是去声字，并带有一点拖腔。句末的“有”字在新晃方言里，读音较长，且带有下滑音。歌曲中“有”的节奏为 大切分，落音从ｌａ滑到ｓｏｌ，使得旋律既具有方言特色又流畅动听，使得新晃方言与侗族情歌的音调结合得朴实自然，意蕴 盎然。 （２）音调呈现口语化的特点 如《侗家山歌本是多》中歌曲旋律起伏不大，曲调平缓随着歌词娓娓道来，好像一位少女在述说内心的愉悦之情。第 一乐句由于说话者的语言与感情的需要，无法用精确的音节、节奏来表达，所以就按口语的语调来进行旋律的发展。从以上 示例中可以看出新晃情歌有着北侗情歌的一般共性，但在共性中又体现着自己独有的个性，它的地方性语调决定着曲调旋律 的走向与起伏，使得新晃侗族情歌如同诗歌一般，传情叙事都由它来表达，以致新晃情歌经久不衰，传唱至今。 （３）新晃侗族情歌的韵律 新晃侗族情歌的韵律非常讲究，常在句末使用相同韵字来押韵，与旋律线条起伏结合巧妙，既便于歌手进行演唱，又令 整体语音音调和谐婉转，并富有较强的韵律感，有时还采用自由变韵的处理手段，韵韵相扣、韵中生韵，将情感贯穿于歌词 韵律中，增强了歌曲的艺术感染力，营造出声情并茂的浪漫境界。新晃侗族情歌属民间口头文学，很多时候歌曲的演绎需要 本地区的方言加以表达，方言的运用使歌词含有独特的押韵规则，并且丰富多彩、样式多变。七言四句在新晃情歌中使用最 多，如一句四顿，可采用“二二二一”节奏和“二二一二”及“二二一三”节奏，其中使用最多的属“二二二一，，的节奏。 节拍字有平仄交错，也有平仄相交之处，四句均有押韵，也伴有交叉押韵。此外使用得比较广泛的还有一三、二四句押韵， 其中使用最多的押韵方式是一、二、四句押韵。 三、结语 新晃侗族情歌是新晃侗家青年男女玩山时唱的山歌，在新晃侗族风情山歌中占有重要地位。本文通过对新晃侗族情歌的 语言、曲调结构、曲调与方言之间的联系以及歌曲韵律的特点等方面浅析了几首具有代表性的新晃侗族情歌，它内容丰富、 系统完整，并承载着新晃悠久的音乐文化历史［４］，它不仅是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重要载体，还丰富了侗家人的精神生活，凝 聚着侗家人聪明才智与音乐表演天分，渗透了侗族文化的深厚底蕴，是侗族民歌宝库中一颗耀眼的明珠，是新晃侗族人民创 造的优秀文化与智慧结晶。 但由于受市场经济的冲击和传承保护意识不强，新晃侗族情歌的发展状况不容乐观，急需对其进行深入的调查、整理和 保护。笔者希望通过对本课题的研究，可以使新晃的侗族儿女更了解自己的侗族情歌文化，投身到发展和保护新晃侗族情歌 的队伍中，同时也希望更多的人感受来自新晃侗族情歌的魅力，让新晃侗族情歌为更多的人欣赏与热爱，相信新晃侗族情歌 这一朵古老的传统民歌奇葩会越开越绚丽。 参考文献 ［１］吴海清．侗族婚俗与侗歌［Ｊ］．艺术研究．２００７．（Ｏ１）．４５—４６ ［２］杨果朋．怀化侗族情歌赏析［Ｊ］怀化．怀化学院学报．２００６．（１２）．１ １５—１ １６ ［３］吴岚．湘西侗族情歌的音乐特征与演唱艺术研究［Ｄ］．武汉．武汉音乐学院，２００６．（１２） ［４］罗卉．侗族琵琶歌浅析［Ｊ］．中国音乐，２０１２．（０４）．１７２—１７６． 基金项目：湖南省社科基金课题《侗、 苗多声民歌研究》，项目编号：１２ＹＢＢ２０３： 湖南省社科基金课题《南、 北侗族音乐对比研究》，项目编号：ＩＩＹＢＡ２４ 罗卉（￣９７８一），女，湖南怀化学院音乐系副教授。湖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硕士生。 ・ｌ５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