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遇见你

当我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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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课堂内外·创新作文高中版》2011年第11期

我遇见你，在你的迟暮之年。

没有典雅高贵的名字，没有可以用来昭告世人的传奇，你的一生就如同门前那条流经百年、亘古不息、毫无波澜的河，低吟浅唱着那一首首乡间小曲。你，是我的奶奶，却也是这辈子我最没来得及好好去爱的人。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关于童年的记忆零零碎碎，如同一场冗长而仓促的梦。而你在我那拼凑不全的岁月里，却占据了不可或缺的地位。

每年暑假，我都会极不情愿地被爸妈送去你那儿，看到我这个长孙女回去你总是特别高兴，早早地备好你认为最好的菜和零食。蝉鸣充斥鼓膜的那些日子里，就是这样的你，给了我一个又一个完整的夏天。早晨，是你一遍又一遍地来我房里叫我吃早餐，在我雷打不动地睡至日上三竿后告知我，锅里还留着热着的面条；中午：是你在楼下扯破嗓子喊了无数声之后，楼道才会出现我刚从电视旁离开，趿拉着拖鞋慵懒至极的身影；晚上，是你一次又·次上下楼不停送吃的，并提醒我快去睡觉，声音里却有掩藏不住的倦意。你总是在不停地喊：“青青，快回家啊!”“青青，吃饭啦!”“青青，下楼吃西瓜啊!”“青青，青青……”那些声音一遍遍地在我耳边回响，让我一想起来，便如同夏日的阳光在身上漫开，便如同感觉到你就在我身后。 少年薄幸知何处，每夜归来春梦中

拥有大多青春期同龄人所携带的不良习惯，我开始变得差劲，令人失望。我不再听父母千篇一律的规劝，我开始和班主任一次又一次地吵架翻脸，成绩如同减函数直线下滑，连我自己都开始看不清明天的方向。原以为极爱面子的你，会对我失望甚至不再疼爱，可那次去你那儿时，却听到你与邻居奶奶的谈话，说我如何懂事乖巧，成绩优异，是考大学的料。你那布满笑意的脸上写满了自豪与欣慰。

我从不帮你做事，唯一一次是在妈妈的强迫下帮你洗了茶杯，还被你夸得天花乱坠，说我长大了，可以帮你做事了。你蹲在冬日阳光里笑靥如花的样子，令我倍感愧疚。你总要我打电话给你，要我回家。你走远远的路，去买菜称肉，只为求我回家一趟。是我太不珍惜。每次都以学习忙为借口推掉你盛满爱意的请求。正因我一再地推辞。我再一次见到你已经是大半年之后，那次是你得知我高考落榜的消息，特地跑到家里，拉着我的手说：“我们重新再来，明年考一本，我回去再养一头猪，回头给你庆祝。”我不知道只有小学文化的你从哪儿得知“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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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词，只是你握住我的手时，那粗糙而温暖的感觉，是再长的时间也抹不掉的，让我现在一想起来就充满感动与力量。 花开依旧人不复。流年尽相摧

我永远都忘不了你发病的那个小年夜，爸妈仓促出门的背影，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以及我心里因为难过、后悔、怀疑各种思绪交错导致的颤抖。我会不会就这样失去你呢?我问自己。

去医院那天，爸爸指着那个头发被剃得极短，头上画满红线，到处插着管子的老人，告诉我，那是奶奶。我不相信，那怎么会是那个感冒都不经常患，有着超级大嗓门的奶奶。躺在那里的你，甚至让人分不清性别。艰难挪到你面前，还没能开口，我的眼泪便直直地往下掉。你用力地撑起眼皮，眼神混浊，就那样定定地，用力地望着我，嘴角微微上扬——没有人相信你是在微笑，只有我固执地认为。妈妈告诉我，在前一晚，你口中一直念着“办酒，办酒”，爸爸奇怪便问是不是想待我考上大学后办酒，你点头。看着妈妈发红的眼眶，我再也忍不住，蹲在你面前大哭，直到医生叫我出去，说不要刺激病人。

奶奶，你不知道，在那一刻，我有多么地恨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不努力，在应届不好好读书，我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在你健健康康的时候考上一个大学，让你高兴。那样的恨，瞬间便将我吞噬。

余下的一个月，你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偶尔呓语，讲一些奇怪的话，叫一些已故老人的名字。直到那晚我在梦中见你唤我：“青青，青青。”声音仿佛自耳边传来，随之便是粗重的呼吸，清晰得不像梦境。惊醒的我被空虚、孤独、悲痛、恐惧包围着，不能呼吸。后来才得知，你就是在那晚长辞于世了。奶奶，你是在向我告别吧。

葬礼上，我的脑袋一直处于混乱状态，哭了无数次，跑了无数次，在你的灵柩前轻抚了无数次。可我还是觉得你一直都在，就像捉迷藏一样，你只是偷偷躲了起来。不让我们找到。直到你人土那一刻，我才真正相信，这个人，从此，便是没了。

有时候我常常会想，你一个人在那么高的山上，会不会冷?会不会饿?会不会特别孤独?毕竟，那里只有树和零零散散的坟。奶奶，如果你冷，你饿，或者你感到孤独，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当我遇见你，你已不再是拥有激情、怀着美好情愫的少女了，时光赋予了你一个新的名称，叫做奶奶，一个拥有母亲的伟大且超出那份伟大的奶奶。

当我遇见你，我还只是个撒娇任性、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r头，是一个被爸妈骂时只知道躲在你身后。喜欢跟着你上山下水，在一旁问一堆莫名其妙问题的顽皮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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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遇见你，我才真正理解“子欲养，亲不待”的无奈，才真正知道要用心珍惜身边每一份看似理所当然的爱。

奶奶，我会如你所愿，考一个好大学。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对待爷爷、爸爸、妈妈和身边每一个人。所以，下辈子请还让我做你的孙女吧。给我机会，不再任性，不再顽劣，不再错过，给我次机会，重新再爱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