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而有情“空”而有意——浅谈中小学课文古诗词中“空”字的炼字艺术

“空”而有情“空”而有意

——浅谈中小学课文古诗词中“空”字的炼字艺术

■刘长乐　（佛山市顺德区桂洲中学　广东佛山　528300）

【中图分类号】　G632.3󰀁

【文献标识码】　A󰀁

“炼字”艺术是古诗词的一种常见的手法，诗人精心挑选最贴切、最富有表现力的字词来表情达意。因此，古人作诗常常出现“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的举动，也有“为人性癖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豪言。在古诗词教学过程中（小学至高中），我们发现很多诗人都青睐于“空”字，似乎它成为了诗人们的格外“宠爱”。举几个熟悉的例子：（王维《鹿柴》），“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崔颢《黄鹤楼》），“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书愤》）……从小学选文到高中选文，古诗文中的“空”字比例十分大，可以说俯拾即是。那么，究竟是何其原因让诗人们如此投“空”所好，以至于无“空”不诗歌呢？在长期的教学实践中，笔者总结了以下四点，拟作为解释该问题的基本思路。第一，从“空”的意义着手探究，所谓空者，即“无”也，什么也没有。所以，古典诗词中“空”字往往营造一种空远、空灵、空旷的氛围，从而表达诗人内心的闲适、宁静，恰如其分地表达了诗人对自然山水、田园生活的喜爱，以及对隐逸生活的向往。如王维的《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秋日黄昏时分，一场秋雨过后，山间呈现一片清新宁静、祥和清幽的景象：明月、松林、清泉、溪石，竹的喧动浣女归来，莲的摇动渔舟靠岸……洋溢着和平安乐的气氛。诗人用以动衬静的手法，既写出了山居环境的静谧，又传达出诗人内心的恬淡安逸。而开篇的一个“空”字写出了山中雨后的空寂宁静、幽静和谐，从而表达了诗人内心的一种超脱世俗、归隐田园、寄情山水、忘却凡尘的情怀。这样的“空”字在王维的诗中大量出现：“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鸟鸣涧》），“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过香积寺》），“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鹿柴》）。这并非偶然，而是有意而为之。第二，“空”既然可以指“无”，那就可以理解为空寂、空寥，从而渲染一种荒凉冷清、萧条冷落的气氛，进而流露的是一种经历人生境遇，目睹历史的沧桑巨变之后的物是人非、人去楼空的感伤。如的韦庄《台城》“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前柳，依旧烟笼十里堤。”这首诗描写的是诗人置身于荒凉衰败的六朝古都金陵城，目睹昔日的都城变得如此的破败不堪，台城已经在淫雨霏霏中渐行渐远，荒草丛生中不免流露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慨。鸟的“空”写的不仅是环境的空寂、荒凉，更是诗人内心的若有所失的伤感，物是人非的历史沧桑兴亡感。又如刘禹锡《石头城》“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依旧是写金陵城，和《台城》有异曲同工之妙。诗人首先写金陵城在“山围”中沉寂，一上来就是一种沉重感和压抑感，然后写“空城”：潮水拍打的是一座古老的空城，它的繁华已逝，它的喧嚣渐远，它的灯火阑珊，留下的只有没落、荒凉、空寂。而此时只有东边那“旧时”的月，还一如既往的在深夜照过女墙，是不离不弃？还是惋惜哀叹？总之，它似乎是诗人的化身，怀念石头城六朝时曾经的风华，又叹息着它如今的萧条冷落。“空”所诠释的是一种历史时空巨变之后的繁华尽逝、人生凄凉的沉郁顿挫之感！再如李白的“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登金陵凤凰台》）的“空”，表达的同样是六朝繁华不再的沧桑之变，给人以一种浓郁的历史更替的感慨。姜夔的《扬州曼》，诗人目睹了战争洗劫后扬州的萧条景象，写下了“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也有表现个人因人生际遇而忧伤不已的，如“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崔颢《黄鹤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2222017年　第21期【文章编号】　2095-3089（2017）21-0222-01

燕”（苏轼《永遇乐·燕子楼》）。第三，“空”，还可以理解为没有结果，白白的、徒劳的，所以诗人常常用“空”字表达一种痛苦、无奈、失望，乃至绝望的情感。杜甫的《蜀相》“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

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其中“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一联尤为值得品味。“碧草春色”“黄鹂好音”写的是美景，春天美好的景象，表现了一派融融的春色。然而，“自”和“空”两个词便于“乐景”之中寄托了“哀情”：春色再美好，却只能春草独自欣赏，无人问津；黄鹂再美妙，只能徒劳的空啼，无人聆听。这两个词作用是一样的，将美妙的景象和忧伤的感情结合起来，从而产生一种更具感染力力的艺术效果，表达了诗人对蜀相祠堂冷落萧条、诸葛孔明无人缅怀的无奈和

失望，同时又渗透这个人遭遇流离之后忧伤之情。运用同样手法的还有李华的《春日即兴》：“宜阳城下草萋萋，涧水东流复向西。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此诗不做赘述，举一反三即可。课本中出现这类“空”字的诗词还有“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

悲切”（岳飞《满江红》），“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陆游《诉衷情》），“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李白《将进酒》）。第四，所言“空”者，“无常”也，它可以用来表达一种人生无常、无恒的孤独感。从某种意义上讲，它犹如一片孤独的荒地，埋葬着许许多多的壮志难酬、怀才不遇的英雄。而“空”已然成为了他们的代名词。先看以陆游的《书愤》：“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州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我们仅看颈联，诗人用典明志，南朝时刘宋名将檀道济曾自称为“万里长城”。皇帝要杀他，他说：“自毁汝万里长城。”陆游以此自许，可见其少时之磅礴大气，捍卫国家扬威边

地，舍我其谁？然而如今呢？诗人壮志未酬的苦闷全悬于一个“空”字。大志落空，奋斗落空，一切落空，而揽镜自照，却是衰鬓先斑，皓首皤皤！两相比照，何等悲怆？再看他的《示儿》“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

见九州同”一句。万事皆“空”，不正是表达一种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悲愤和抑郁吗？可见，“空”的背后是一种孤独，一种无志同道合之人与之同行的寂寞之感。又如“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崔颢《黄鹤楼》）。全诗大意是：过去的仙人已经驾着黄鹤飞走了，这里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黄鹤楼。黄鹤一去再也没有

回来，千百年来只看见悠悠的白云。阳光照耀下的汉阳树木清晰可见，鹦鹉洲上有一片碧绿的芳草覆盖。天色已晚，眺望远方，故乡在哪儿呢？眼前只见一片雾霭笼罩江面，给人带来深深的愁绪。由此观之，人的一生时光易逝，岁月难在，历史沧桑令人感慨，乡关之情令人牵动。而“空悠悠”背后是一种深深的孤独，孤独于岁月有限、人生无常的无奈；孤独于生不逢时、时不我待的矛盾；孤独于世事难料、乡愁无限的忧伤……值得一提的还有李白的《菩萨蛮》：“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伫立玉阶，痴痴而望，暮色茫然，宿鸟回归，人知何处？触景生情，无限愁思，言于一言要之，闲适宁静之时，“空”乃清幽、空灵；忧伤感怀之时，“空”乃无奈、失望；岁月无常之

时，“空”乃孤独、寂寞……炼好一个“空”字，成就一篇佳作，观其意，摩其境，味其理，会其情，可谓“空”字不空，是也！“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空啼”更是让诗人伤怀至深，一切宛如梦一般消逝。由此可见，“空”者：抒情主人公苦苦守候，没有结果的孤寂、惆怅的感情。“空”乃寂寥、荒凉；徒劳无功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