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感情片以极其客观视角反映了最真实的复杂世界,没有所谓的好人与坏人,难分是非。看完电影的那天晚上,我甚至难以入眠,脑中都是他们的深情、不得志和难以周全。不断重演那些平实、而又扎心的对话。
夫妻都是演艺人士,女人是电视和话剧演员,男人是话剧导演,共同经营一个小剧场,他们还有一帮可爱的剧院演员们,都是朋友。他们看似天造地设,互相深爱。
电影以两人为彼此写的信开场,他们在对方眼里都是温暖且充满色彩的、有无数的优点、甚至互相崇拜。他们精准的描绘着对方的才华、性格、哪怕生活小小细节,毫不吝惜赞赏。但这是他们离婚前,婚姻调解咨询师让他们写的。女人拒绝念出来,他们失去了交换信件的机会。接下来女人带着他们的孩子离开纽约,去洛杉矶拍摄一部电影。她没有按照约定的那样——双方私下商量敲定离婚方案。也许是偶然,她遇见了Nora,一个优雅、懂她、且异常犀利的律师。她把婚姻所有的委屈、对自己在婚姻中状态的不认可、希望独立的心声都倾泻而出,决定通过聘请Nora来解决。虽然她的本意还是希望与男人在分手后的未来和平相处,也不贪图财产。男人措手不及地收到了女人方面的律师函,被迫也请了律师——是一个心气不高、过于谦让的老头。后来为了夺得孩子未来在纽约长大的抚养权,男人不得不把老头律师换掉,高价换成了Nora的劲敌,虽然双方都知道律师费是在烧掉孩子未来的学费。两个人表面上把纷争交给律师,见面还是客客气气,但整个过程双方内心被撕裂,最终还是针锋相对直接扒开、面对彼此最不堪的一面。
剧终,识字不久的孩子在床头拿起那封信,磕磕巴巴的读着。那是一个万圣节的下午,男人来女人家陪孩子一起过,刚刚还撞上了女人的新男友。男人接过孩子手里女人离婚前写的那封信,陪孩子读道“首次相见几秒钟内,我就爱上了他……,虽然我们分开、离婚,我也会永远爱他”,男人读着信的下巴开始颤抖,镜头虚化的远处是女人路过那间房,依在门框从他们身后望着。就在刚才男人告诉她,他还是选择搬来洛杉矶生活。万圣节Party后,女人例外的让男人陪孩子过夜,尽管那不是属于他监护的时间。女人俯下身,帮男人系上了散开的鞋带,系好后转身走向新男友已经落坐的车里。
这部电影看得我好难过。在一段关系中,互相曾是彼此的一束光,是让自己变得更好的动力,是新知与灵感的源泉,彼此了如指掌。却随着、时间与经历,在每个人的立场上都构建出一个强大的解释系统,以及基于此的完整世界,双方的世界互不相融对,从大事和琐碎都各执一词。
女人年轻时在某电影里展示出的才华已受到外界认可,在她的世界里这些名气和承载的梦想在婚姻中一再消融。她最后卑微到,哪怕自己的一个想法受到导演丈夫的采纳,都感到莫大的肯定;卑微到,拿到外面给她的小角色时,希望得到丈夫认可却换来讥讽;卑微到,数次和男人提起想回到洛杉矶生活,也曾得到过加州的工作邀请,但这些心愿从未被丈夫认真聆听并做入规划。她试图说服自己接受,放下事业的野心和自尊,相夫教子,但她做不到。而在男人眼里,她从来都是是难以开心与满足的。从他们决定结婚,男人就觉得被拖进了她逃避上一段感情的防空洞;他不能相信,视为是俩人共同事业的小剧院根本没被女人当成归宿;他不明白他们居住了十年的纽约的家,为什么在Nora律师口中成了临时外出工作之地,而洛杉矶反而是女人和孩子长久的家;他不愿理解,而并非不知道女人希望拥有自己一番事业的心底挣扎,
这部电影的绝望在于,两人并没有什么误解,也充满了对彼此的爱,只是双方都基于“自我”选择性地接受,他们的矛盾“你死我活”,但不是金钱,不是简单的抚养权,而是追求自我——在这世界上我是谁,我在孩子的心中会是谁。疲倦的是对方都没有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我很难概括对Nora的印象。一方面,中年的她无比时尚优雅,穿着10cm的高跟鞋,有精致的茶饮和零食;她柔软的一面也令人敞开心扉,脱掉高跟鞋,跪坐在沙发上,她是女人最好的听众和最温暖的闺蜜。但另一方面,她专心搜集所有的证据,把控整个案子的叙事风格;她要赢,哪怕抚养权已经定了在加州,时间分配上还是要争成女人55/男人45。女人并不希望占这个上风,但是Nora要赢。她咬牙切齿,以女权主义的姿态批判社会对于女性和母亲角色的不公对待。她是个好律师,却在本来隐晦、ongood terms的离婚夫妇间赤裸裸撕开更大的伤痕,虽然她的客户——女人得到了她想要的在加州的抚养权。
男人的第一个律师离过三次婚,他懂得和平分手时大家对情谊的尊重。他没有为捍卫男人做足功课:不知是无能、还是基于男人对保留情谊的诉求,而故意向Nora放水。他在现场中断双方的谈判,私下对男人说,孩子会长大,他未来可以去东海岸上大学,那时候你们还可以重拾父子关系;老律师说,何况如果真的上庭,法官也几乎不可能按照男人的意志判决。男人在这段时间已经感到孩子有些远离他,也发展出新的朋友和爱好。男人怕自己失去孩子,怕孩子在未来仍然旷日持久的青少年成长中情感更加疏离、最终抛弃他。男人觉得纽约抚养的底线在崩溃,他没想到自己本着的正常诉求和双方平和解决的共识在法律系统中会这么不堪一击,脆弱和无助让他他换了律师。Nora和女人都觉得他不该换的,他赢不了这一局——何况之后上庭烧进去更多的律师费,把孩子也牵扯进更多的法律程序。但他为坚守底线已经不惜代价。Nora说这个系统鼓励卑鄙的手段和人,男人的新律师把女人描绘成一个靠出卖色相在电影界出名、嗜酒成性、偷窥男人邮件的下三滥女人。
在庭后,女人来到男人的临时公寓,空空荡荡。本来希望再次谈和解,却演变成互相指责、嘶喊的爆发。女人引用朋友的话,指责男人无比的自私。男人歇斯底里“我希望某天醒来知道你被公交车撞死”,旋即掩面痛哭缩成一团倒在地板上,女人抱住他。他们互相深深理解。虽然致歉,但第二天司法程序照旧。
我不禁一寒,亲人、爱人或是朋友再有情谊,在底线问题上无法避免诉诸于卑鄙的手段对簿公堂。底线是什么呢,是广义的自我吗?是没有任何人有名义要求自己牺牲吗?是现代社会把成功定义的那么狭隘而具体吗?多么遗憾啊,现代化中不可调和的自我与社会的关系。
想起前几天看的另外一则脱口秀,一个在伦敦生活的印度女人讲她和北欧老公的婚姻。她骄傲又讽刺地说出了多少夫妻有耻于承认的真实心理——最重要的就是“谁赢了”。荒谬而真实,多少人是需要在比较中获得优越感,哪怕是,哦不,“尤其是”在现代的婚姻中与配偶争“赢”。
那天读到一句话,不明觉厉地受到了启发,对抗美国的个人主义,需要欧洲大陆的世界主义。我还不知是否认同,至少知道隐忍的传统主义和牺牲精神的集体主义应该也不是我想要的出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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