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野草
作者:朱倩倩
来源:《卷宗》2019年第21期
摘 要:《题辞》是《野草》的终篇,是对整部《野草》所进行的总体性阐释,本文将《题辞》按照内容划分为鲁迅的生命观、“野草”的命运、“野草”的意义三个部分,通过联系鲁迅所处的现实环境、人生状态进行解读,认为《题辞》凝聚了鲁迅孤独的生命体验及生命精神,是其现实与人生的有机结合。 关键词:野草;孤独;生命
《题辞》写于1927年4月26日,是鲁迅在特殊的现实环境与人生经历下为《野草》所作的序,凝聚着诗人对过去孤独痛苦生命的总结,在这个意义上,《题辞》是其现实与人生的有机结合。在《野草》中,鲁迅不断的对自我的生命价值与意义进行着深刻的拷问,探讨着生与死、绝望与希望之间的关系,从而形成了其独特的生命哲学。 1 鲁迅的生命观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这句诗简短凝练、富有哲理性,诗人所谓“沉默中的充实”与“开口后的空虚”, 一方面与鲁迅当时所处的恐怖混乱的时代环境有一定关系,这句诗也因此成为诗人对现实环境的一种隐晦表达;另一方面,就历经人生波澜的诗人来说,也体现出作为一个孤独者,无处倾诉也无法倾诉自我的心境,这是一种不被他人理解、接受的孤独的生命体验,人与人之间的不相通以这样一种凝练的方式得到表达——“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可以说,《题辞》以其开篇第一句,就使全诗笼罩了孤独的情绪,无论在现实层面还是人生层面,鲁迅的内心都是孤独的。 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
从这几句诗中,我们可以对鲁迅迥异于他人的独特生命观加以窥探。对于诗人来说,“死亡”乃至“朽腐”并非传统意义上生命的终结,反而成为过去生命真正存在过的证明,成为生命并非空虚的标志。这既是鲁迅对自我生命的总结,也是在更高意义上、在整体层面上对于人类生死价值观的独特思考。面对“死亡”“朽腐”,诗人再次使用了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与哲学意味的“大欢喜”,不可否认的是,“大欢喜”来源于他坎坷的人生经历,这种关乎生死带有生命意味的极致的情绪体验,一方面传达出诗人对过去生命的肯定,对其充满强烈战斗性的人生经历的认同,另一方面也包含着诗人对新生及未来的期待。 2 “野草”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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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泥委弃在地面上,不生乔木,只生野草,这是我的罪过。”在这里,“生命的泥”象征已经逝去的那部分生命,而诗人面对曾经的生命,长出的竟然是卑微渺小的野草,而非理想中高大的乔木,即自己的人生并没有达到世俗界定乃至自我所理想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诗人宣称“这是我的罪过”,一方面,流露出其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表现了对不合理的现实社会的愤懑与批判。另一方面,“野草”同样代表了一种卑微却顽强的生命精神,“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诗人以“野草”自喻,意味着尽管自己在现实中被随意践踏,但却永远不会被毁灭、打败。在如荒漠般的社会中,似乎也只有生长出这种生命力顽强又带有些许希望和绿意的“野草”,任凭黑暗吞噬,却总能风吹又生,即寓意着希望不会被毁灭。
“野草,根本不深,花葉不美……直至死亡而朽腐”,这是关于野草生存的描写。对于身处孤独状态的鲁迅来说,“野草”可以看作他对自己生命的自喻,“吸取露,吸取水”指他人生经历中的温情一面,如童年时代的幸福时光,“陈死人的血和肉”则指他人生中所遭遇过的磨难,比如少年时家庭的变故、兄弟失和等,“各各夺取它的生存”则展示了作为像野草一样的鲁迅艰难的生存环境及其痛苦的人生。可以说,这短短的一句诗中凝聚的是人到中年、历经大半人生坎坷的鲁迅关于人间冷暖的生命感受。然而,关于自己的命运,诗人显示出了清醒的人生意识,未来其人生依旧是艰难痛苦的,“还是将遭践踏,将遭删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这是鲁迅对自己悲剧命运的预见,也暗示了黑暗的社会环境的持久。鲁迅通过以“野草”自喻,对自己曾经的生命进行了回顾,并在此基础上对其未来的命运进行了预测。可以说,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他的人生都是沉浸在痛苦的人生基调中的,然而诗人却“坦然”“欣然”,还要“大笑”“歌唱”,表现出了一种大无畏、旷达的人生态度,这也是野草的生命精神,逆境中的反抗、不妥协。
尽管野草的生存环境很艰难,但是“我自爱我的野草”,这是对野草的生命精神的肯定,也是对诗人自我生命的肯定,“但我憎恶这以野草做装饰的地面”则直接表达了诗人对这种黑暗现实环境的痛恨。既然如此憎恶,对诗人来说,迫切希望结束这种不合理的社会,并希望这一时刻火速到来。“地火”所代表的正是反抗黑暗社会的力量及希望,“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对于诗人来说,这是坚决、毋庸置疑的事情,即使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即使作为“野草”的我也在这抗争中被一同“烧尽”,也要彻底结束黑暗的社会,使其“无可朽腐”。这里,显示了诗人对现实的清醒观察以及与黑暗社会同归于尽彻底改变社会环境的决心。面对想象中的胜利,“我将大笑,我将歌唱”,这“大笑”“歌唱”则表现出了诗人悲壮胜利的喜悦。 3 “野草”的意义
鲁迅由对将来的胜利预想转到“静穆”的现实中。“天地有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且歌唱”,在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中国,没有反抗、缺乏战斗的环境不允许“我”大笑、歌唱。“天地即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对此,这句诗恰恰指向的是鲁迅内在的孤独压抑。长久以来痛苦压抑的生命历程,已经不允许他做出这种带有极端化情绪的生命举动——“大笑且歌唱”,即使外在的现实环境已经能够允许这种行为的实现,但是他内在的孤独依然不允许。对鲁迅来说,他不仅承受着外在现实环境的压抑、也承受着内在生命本身的孤独压抑,而这双重的压抑将持续他的一生。“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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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这是鲁迅对《野草》写作原因的表达——为了作证,在这样一个死亡与新生、黑暗与光明、过去与未来交替的时刻,为了“我”过去的生命真正存在过而作证。可以说,《野草》即是鲁迅过去生命存在过的证明,凝聚着他独特的生命思考与生命精神。对鲁迅来说,“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早点结束这样黑暗的时代,结束这样痛苦的生命,这才是“我”的价值所在。
此外,《题辞》中出现了一些鲜明的极具对立性的表达,如“沉默”“充实”与“开口”“空虚”、“爱与憎”、“人与兽”等,这种相互对立的形象观念显示出鲁迅矛盾的逻辑。这些矛盾观念的反复使用,形成了挑战传统逻辑的悖论,可以看作是鲁迅内部思想的矛盾在语言上的外在化表达,是他内心挣扎于希望与绝望之间的纠结表现。而这些,恰恰指向的是他生命中的痛苦与孤独,乃至于诗中出现的“大笑”“歌唱”“大欢喜”这种带有高昂情绪的表达,都可以看作诗人对自己长久以来痛苦、压抑的生命,所进行的一次语言情绪上的释放,这种情绪越高昂、越热烈,也越加显示出其生命内质的孤独压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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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孙玉石.现实的与哲学的(连载一)——鲁迅《野草》重释[J].鲁迅研究月刊,1996(1).
[3]张洁宇.独醒者与他的灯——鲁迅《野草》细读与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
[4]李玉明.论鲁迅《野草》的原罪意识[J].山东社会科学,2004(12).
[5]李欧梵著.尹慧珉译.《野草》:希望与绝望之间的绝境(下)——《铁屋子里的声音》第五章[J].鲁迅研究月刊,1991(2). 作者简介
朱倩倩(1991-),女,汉族,青岛大学,2017级文学院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作家作品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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