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汇报/2012年/5月/30日/第013版 天下
7年间少了2000个古村落
在全国古村落保护现场会上,专家提出:关键是让居民住在古村里,这才是最好的保护事实上,由于“新农村”建设、城镇化进程和“空心化”侵蚀,古村
落已锐减至不到3000个
本报见习记者 单颖文
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冯骥才曾说:“中华民族最久远绵长的根不在城市中,而是深深扎根在古村里。中国最大的物质文化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复合和总合是古村落。”
然而,由于“新农村”建设和城镇化进程中蕴含的极大商机、政绩,古村落的消亡近年来进入了高潮。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的普查结果显示,我国230万个村庄中,目前依旧保存与自然相融合的村落规划、代表性民居、经典建筑、民俗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古村落,已由2005年的约5000个锐减至不到3000个。
不久前,全国古村落保护现场会暨村落保护论坛在江西省吉安召开。据悉,江西省共有21个国家级历史文化名镇(村),位列全国第五。而古称“庐陵”的吉安,由于多鸿儒巨宦、达官富贾,造就了一批历史悠久、规模庞大且积淀深厚的古村落。专家们认为,古村落保护包含整体空间形态、传统街巷格局、建筑风格、古文化遗址、古建筑物、古树名木以及地方特色方言、戏曲、传统工艺、民风民俗等。在考察了蜀口、钓源、富田、陂下、渼陂、燕坊等古村后,专家们在对吉安古村落群保护力度赞赏之余,也真切感受到了岁月流逝、观念变迁、“空心化”对古村落的侵蚀。
“古村落最终是要消亡的,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它‘延年益寿’。”江西省政协委员刘屹烈说。而如何“延年益寿”,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万建中认为:“保护古村落,关键是要让居民住在古村里,居住在那里才是最好的保护!” “保护古村落比保护故宫还难”
谈及古村落的保护,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楼庆西曾感叹:“比保护故宫还难!”这么说,一是因为故宫的价值众所周知,但“乡土民居”的价值有多少人关心过?二是因为现代文明生活与保护古村落之间的矛盾。 年久失修的破败、“修旧不如旧”的尴尬、“向钱看”的意识……吉安的古村落,同样面对着这些困境。
“空心化”加速古村落颓败
中国的古建筑多为木质建筑及土夯墙,容易推倒也容易腐烂。村民外出务工造成的“空巢现象”,加速了老房子的倒塌
出于战时迁徙或避世的初衷,先祖们选址往往中意偏僻之处、险要之所,导致古村近现代交通多欠发达,与外界沟通有限。也正因如此,古村多未参与上世纪初的工业大发展,从而保留了典型的农业时代生产生活模式。但在上世纪下半叶,生产力的发展导致了旧生产关系的瓦解,带给农村地区前所未有的冲击。中央民族大学民俗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陶立璠认为:“正是在城市化进程中,一大批古村落被发现。”
当这些被誉为“中国第三建筑体系”的乡土体系出现在人们眼前时,专家们喜忧参半——有人居住的古建筑多保持完好,而一些无人之所的墙体裂缝居然可塞进一个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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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万建中指出,“古人‘生命常新’的观念,使中国的古建筑与西方大理石、花岗岩建筑截然不同,多为木质建筑及土夯墙,就是为了‘推倒重建’方便。吉安古民居建筑均为砖木结构楼房,容易推倒也容易腐烂。” 除了自然因素,“空心化”也是古村落逐渐败落的重要原因。一幢幢挂满蛛丝的房院、一丛丛茂密的青草,无不宣告这些院落的主人早已远走他乡。村里的留守人员,往往是妇女、老人与幼童。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曹保明从社会学角度分析:“村民外出务工造成的‘空巢现象’,加速了村落的颓败和老房子的倒塌。”
江西师大历史系教授梁洪生认为,新旧观念差异是对古村保护造成压力的原因之一。老建筑需要原样保护,但由于老建筑本身的限制,很难添置现代化的生活设施,村民生活条件难以改善。正如楼庆西所担心的,“他们通过电视、网络和外出打工,了解到现代生活应该是白瓷砖、水泥地和沙发。考虑到通风,他们会把精美的窗花去掉;考虑到美观,他们会把木墙拆除;考虑到更好地改善居住条件,他们会把整个房子拆掉重建……” 对此,中国文联主席团委员罗杨建议:“可以在不改变原有风貌的前提下,让村民更多地享受现代文明。比如在古村建先进的医疗教育基础设施、改善厕所、畅通网络等,对解决当前古村‘空心化’、留住原住民将起到积极作用。” “疏堵结合”保全了古色古香
“堵”就是规定在古村内不能再建新建筑;“疏”则是新规划一片区域建房。但在吉安,并非所有古村都这样走运
在春夏之交草木花香的氤氲中,漫步宗祠老屋之间,阅览楹联匾额,细瞧古床花轿,仿若置身古代社会。钓源,这座拥有1100多年建村史、尊欧阳修为宗的的古村,已是国家历史文化名村和AAA级景区。村中,“文行忠信”的牌匾至今高悬,树龄近千年的4株古柏依然镇守着村祠“忠节第”,7口被喻作“七星伴月”的水塘还在诉说“水向西流”的密语,前窄后宽的巷子串联起150余幢明清老屋。鸟瞰钓源,方能理解如此布局,皆是合了古代阴阳八卦之说,更应了“天人合一”的理念。令人感慨的是,无论是民宅还是商铺,无论内部构造有着怎样的千差万别,钓源的建筑都是古物。
“新房都建在那儿,我家就是中间那栋。”村民欧阳来祥指向村外一片“青砖黛瓦马头墙、飞檐翘角坡屋顶”风格的新建筑,“楼盖成啥样,村里关照得可仔细了,外观必须跟古村的一样!”为了不破坏古村的美感、留存祖先选址布局的智慧,吉安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朱黎生告诉记者,村里采取了“疏堵结合”的办法:“‘堵’就是规定在古村内不能再建新建筑;‘疏’则是新规划一片区域,专门解决农民的建房问题。”看来,正是有了规划先行,才使得钓源古建筑保存完好率在90%以上,保全了这份古色古香。 拥有“二七会议遗址”、“毛泽东故居”等革命旧址的红色殿堂渼陂村,始建于南宋初年,如今是国家历史文化名村、AAAA级旅游景区,仍存有较为完好的明清建筑367栋、古祠堂5座、古书院4座、古庙宇1座、古楼阁1座、古牌坊3座、古街道900余米。村民王彩凤告诉记者,渼陂村民的新房都建在古村外的山上,自家老房若有损坏要修复,“都要报告村里”。
但在吉安,并非所有古村都这样走运。除了钓源、渼陂,陂下、燕坊的古建筑整体保存相对完整也颇具规模,蜀口、富田村中随处可见的新建筑,却与古村情调格格不入。朱黎生说:“一方面各村由于地理位置等原因致使经济发展状况不同;另一方面政府的规划资金有限,一个古村的规划就需要8万到10万元。”
规划新房区,是为了保留老建筑。但老建筑的保护,同样存在资金问题。按照《文物保护法》规定,房屋产权人是保护的责任人,如果责任人无力维修,政府有责任对文物进行抢修,然后向责任人结算维修费用。村民王宝珍算过一笔账,修缮自家老屋就要十几万元,尽管政府会给予一定的补贴,但如此巨大的花费,还是让她这样“上有老,下有小,中间不见了”的村民望而却步。 科学保护不能缺了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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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村落的维护主要靠当地人,可以请“熟悉当地文化、对文化保护有热情的一群人”作为专家指导古村保护
“有族必有祠,无庙不成村”。在国家历史文化名村陂下古村,最出名的就是大规模、密集型且具有特色的祠堂建筑群落。为保存这些文化遗产,“修旧如旧”的“时尚风”也刮到了这片古村。在一处号称“修旧如旧”的清朝祠堂大门前,建筑上配的却全是简体字。“所以,古村修缮怎能不请专家把关呢?”江西省民协副主席邹农耕反问。
邹农耕深感,专家的缺位,导致这类啼笑皆非的事屡屡发生。在陂下村朝天门广场看“喊船”民俗表演时,他已冷汗涔涔:“村民仪仗队员手中举着的锡器,是宋仁宗所赐的千年历史銮架,他们怎么把文物都拿出来了!”近20分钟的表演,邹农耕一直提心吊胆,“如果有专家指导,一定会要求拿复制品来表演,把真品送去市里的博物馆”。而这45件“道具”让邹农耕担心的,不只是怕在演出过程中磕磕碰碰有所损坏,更怕为文物贩子所觊觎。“近20年来古董市场的开放,让古村落的保护也在跟文物贩子赛跑。这些东西的价值只要被点破,肯定一夜之间就没有了!” “专家”从哪里来?邹农耕认为,由于古村落的维护主要靠“熟悉当地文化、对文化保护有热情的一群人”,因此他建议“培养当地乡一级、镇一级的文化干部,在村民中带头”。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教授祁嘉华也认为:“古村落保护涉及传统文化和古建筑方面的知识,而且需要相应的历史学、文化学、美学等方面的知识做背景,所以古村可以加强同高校的合作,以寻求专业的指导。”
祁嘉华指出:“‘修旧如旧’也有成功的。”在政府斥资建造、专家参与的吉安庐陵文化生态公园中,充满了庐陵风格的仿古建筑,也置入了不少从古村中收来的楹联、匾额、花轿等文物。曾多次采访庐陵文化园筹备过程的《井冈山报》记者严爱群指着一处墙体对记者说:“新墙中嵌着的那块老墙,就是从村民推倒的老宅中‘捡’来的老古董。这里很多仿古建筑中都有真文物,让‘修旧如旧’更有参考模板。”她感到,“文化园极力仿古,就是希望以此把祖先的智慧产物保留下来,至少把外观保留下来,供后人观瞻。” 为了让专家指导“有本可依”,邹农耕还提议村民开展古村文字和影像资料的收集工作。这一点,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教授王振忠也颇为认同,他建议整理古村落的文献历史,做村民口述史,“详细了解每一处窗雕、楹联的文化含义,使那些保存完好的祠堂、老屋都更加鲜活地呈现在世人眼前”。而口述史的建立,也能从一定程度上遏制“千村一面”乱象的产生。 “缺的不是钱,而是心”
在一些古村,万变不离其宗:一个“钱”字。专家指出,要树立村民的自豪感,让他们进行“不是政府强制,而是有‘文化自觉’的保护” “骑马吗?5块钱拍张照,10块钱骑一圈!”在渼陂古村门口,一个牵着马的老村民忙不迭地殷勤叫卖。
作为最早发展起来的吉安古村落,渼陂村的村民经济意识可谓“遥遥领先”。在别的村落则完全不同:开发不久的蜀口古村,采茶归来的村民肖美绣,会顺手抓一把自家炒的瓜子塞到游客手中;在钓源,为了支持古村搞旅游,村民段巧莲自家建在村口的老宅和土地全没了,却“没拿过村里一分钱”;在陂下,村民王宝珍浑然不知“农家乐”还要收费,“老房子不常住,你们想在那儿歇一宿,我给你们开门,这哪能要钱呐!”
渼陂村村委会副主任梁世新与专家交谈时,万变不离其宗:一个“钱”字。“渼陂开发中最大的问题是什么?”“缺钱!”“古建筑保护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没钱!”“为什么村民愿意选你当村长?”“竞选时我说,会尽力增加大家的收入”……
对上述言论,中国民间文艺家研究所副所长王锦强颇为不满:“以前村民比现在更缺钱,为什么他们就能心甘情愿地好好保护古村呢?所以,他们缺的不是钱,而是心!”说起江南古镇商业开发的成功,王锦强并不以为然:“那些是镇,镇是商业化的产物,本就靠经济头脑。而这里是村,村是有人情味的,是靠血缘维系的,是有宗族骄傲感的。”陶立璠也认为,古村的保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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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依靠宗族力量。鉴于“古村保护最有资格的不是学者,而是村落的开发者和继承人”,他认为当务之急是要树立村民的自豪感,让他们进行“不是政府强制,而是有‘文化自觉’的保护”。 不过,也有专家提出异议。梁洪生感到:“不能用城里人的眼光去看乡村。古村村民如果不能享受先进科技带来的现代化生活,是没法真心保护村落的。”蜀口古村隶属的吉安市泰和县县长李军也指出,古村落的保护必须与村民在多项认识上达成一致,尤其是利益上达成一致。 如何让村民获益?在不少专家看来,开发旅游业是第一选择。祁嘉华认为,吉安古村具备“红”、“古”、“绿”特色,开发空间很大,若能让更多游客前来游览,就能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得益的村民便会愿意参与到古村保护工作中来。原渼陂古村保护开发领导小组组长、江西省政协委员刘屹烈却深知古村旅游的开发不易,“整个江西旅游都存在这个问题,就是只有旅游‘点’,却不能像江南那样形成旅游‘区’”,而制约的难点恰恰也是古村落能留存至今的“秘诀”——交通不便。
为此,万建中提出了一个看似激进的办法:“请政府按人头建立补贴机制,给村民发工资。若要更好地保护和传承古村落,就要让居住在古村落的村民衣食无忧。因为这些村民不仅是生活在这些村落里,他们也在工作着,他们是以生活的方式保护着古村落。” (本版文章中部分村民为化名) 民俗的黄昏
本报见习记者 张小叶
渼陂村最后一个会跳蚌壳舞的村民已经老了。如今,年过花甲的梁麒瑞整日担忧:因为找不到传人,流传了几百年的蚌壳舞可能时日无多。
吉安市青原区的渼陂村建于南宋初年,是点缀于赣中山区的数十座古村落之一。“渼”意为“波光粼粼”,“陂”意为“大坝”。1000多年前建村时,村民们引来西向山间而来的溪水,串联成村中28口水塘,环绕村庄。明朝中叶以后,又凭借着富水的便利,村人坐贾行商,贩运批发,一时兴盛无双。
如今,被称为“庐陵文化第一村”的渼陂村,却被奇异地分成了两半——“山上的”是新村,盖满了外墙上贴着青色瓷砖的新房,是属于村里年轻人的新世界;“山下的”是古村,收20元到40元不等的门票,村里处处是结满蜘蛛网的、摇摇欲坠的明清老屋,供游人们参观。 住在“山下的”,有家境贫困盖不起新房的,也有梁麒瑞这样的老人——他们凭借着自己日渐衰微的记忆,抗争着滚滚而来的新时代,试图保护古村里另一种更鲜活、更生动的历史标本——古民俗。
等待传人的蚌舞者
蚌壳舞讲述的是一个老渔翁智斗蚌精的故事。唢呐声起时,老渔翁随音乐作观蚌、理网、撒网、涉水、摸捞等动作擒捉蚌壳,“河蚌精”以双臂控制背上的贝壳作翕张动作,时而夹住渔翁的头,时而击打渔翁的手足,直至被擒获。在水系富饶的赣中一带诞生的这支舞蹈,反映了渔民忙里偷闲的生活情趣。
来渼陂村参观的民俗专家季晓燕这样评价这支舞蹈:“音乐、舞步和眼神令人难忘,浓缩了先民对古村落的情感。”
而如今,村民们越来越难以理解这样的情感。他们早已不靠水吃饭,年富力壮的都去了外省打工,留下的都是些老人、妇女和孩子,靠种地维持生计。
梁麒瑞自小醉心于蚌壳舞,那原本是渼陂村每到元宵节才有的节目。他40多岁时得到了扮演渔翁的机会,因为原来的“老渔翁”去世了,没有传人。得到这个角色后,他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觉,在家里绕着圈,哼着曲儿,根据记忆琢磨舞步。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依然常常为这个角色失眠。“因为以前没有跟人学过,都是自己摸索的。”梁麒瑞说,当听到他人赞誉时,更是自豪得不得了,“我就是爱这套,全靠这个脑子哎!”
渼陂村开发成景区后,梁麒瑞的表演机会多了起来,观众里“有中央大官、省长、专家、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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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演员们能象征性地拿一点演出费,从40元到80元不等,如果要出村表演,一次可以拿100元。
梁麒瑞不是太在意一年多出来的这几百元收入,“这些都是小钱”。村里的物价基本与外界相同,根据村里的小卖部的标价:可乐3元、康师傅泡面3.5元,而村里孩子读幼儿园,一年的学费是580元。
现在,梁麒瑞最担心的是蚌壳舞后继无人。如果按照传统,技艺是在家族里代代流传的。但他的儿子14岁便去广州打工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梁麒瑞已经看清了这一点,“他回来干嘛?现在他都做老板了,月入好几万。”
梁麒瑞曾经跟村长提出要招几个年轻人,在祠堂里找个地方教他们跳舞。但村长一句话就把他噎回去了:“年轻人在哪儿?”后来,梁麒瑞自己也放弃了:“他们不愿学。每年元宵节,他们回村团圆的那几天,我都在祠堂里等着,但没人来学。”
他说,自己“当老板”的儿子每年回到村里,都会劝他去广州一起生活,但他不愿意。就像许多把一辈子抛洒在这片土地上的老农民一样,梁麒瑞把毕生的情怀寄托在这支古老的蚌壳舞上:“我走了,舞谁来跳?” 分成两半的村庄
而渼陂村的其他民俗表演——舞狮、彩龙船、箍俚龙、彩擎,也或多或少面临着失传的尴尬。彩龙船节目里扮演小丑的演员,台上且摇且舞,百媚横生,下了台抹去脂粉,却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翁。
蚌壳舞中扮演蚌精的演员叫王彩凤,她是1979年从外村嫁过来的,之所以获得这个角色,是因为她以前在腰鼓队和剧团呆过。现在,这些村里自娱自乐的小剧团都解散了。 比起梁麒瑞,王彩凤对民俗的消失态度更淡漠一些,因为它“不来钱”:“我小儿子本来是教民俗舞的,后来转业去开车了,这样工资能多一点。”她住在山下的老村里,时常抱怨:“老祖宗传下来的房子,好老的,墙又坏了。修起来还特别麻烦:要到村里去办维修证,还不能用水泥板……”
对于村里搞成旅游景点的现状,村民们大多表示欢迎。“大家来看我们村子,经济就上去了。”但他们说不清“经济上去”和“生活改善”的关系。村长梁世新说,村里收的门票费由村民和政府二八分成,每年平摊到村民头上也就20多元:“所以村里的年轻人还是要出去打工,现在还不能靠景点吃饭。”
古村落日益“空心化”,是民俗断流的最大原因。“留住村落美丽的同时,更要留住村落文化的传承人和传播者,比如民间艺人,他们是村落文化的实际传承人。”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文化研究所副所长方李莉说,“保护古村落,还要具体到文化、民俗、信仰、节日活动等。” 季晓燕考察过江西50多个古村落,发现有几个村落已经出现了文化自觉:“每年元宵节,村长就会把演出任务摊牌出去,今年是这几家,明年是那几家,这样全村人都有机会表演了。”钓源古村也常常组织留在村里的年轻人去学习舞龙、吹奏等民俗表演。
但民俗依然和古村里残破的建筑一样慢慢地衰落下去。江西陂下村流传了几百年的“喊船”活动,经常凑不齐演员,“男丁太少了,一有表演就得向邻村借人。”陂下村的几个村民偷偷告诉记者,“那些没服装的就是临时拉过来的。”
今年4月,27岁的梁耀成从广州回渼陂村探亲,赶上一场民俗汇演,就被拉了壮丁,去牌坊边举旗杆。面对前来询问村里民俗历史的好奇游客,日头下站了半天的他干脆地表示:“那些表演都是老古董,我太不懂。”
梁耀成17岁就外出打工,对村里近些年的事情已经不太了解。他是住在“山上的”,家里有电视机,拉了网线,有可以冲水的厕所,那是渼陂村的“现在”。而古村的“过往”,在他不愿回去的山下:那里有糯米和泥土垒起的四面漏风的旧房子、只有城里人才会关心的屋檐和匾文,还有每年在祠堂里孤独等待传人的梁麒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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